【おそ松さん】[NUMBER]慕羡物

【おそ松さん】[NUMBER]慕羡物
配对为6×1,我式甜糖
todo×oso
希望有同好w
搞了一万字,加了后期修改读起来有神经病一样的风格变化。也不怎么会分段落,需要大量耐心(。
有中量令人不适的血腥微妙描写注意。
提前祝愿大家六一快乐。

文/子诹rinko


王冠的寿命比头长,手输给了手套,右脚的鞋打败了脚。
——辛波斯卡《博物馆》

sta.
他是从很小很小…或许也不是特别不懂事的年纪就非常明确地知道自己和其他的兄弟有什么不同了。
他,松野椴松,松野家六胞胎的幺弟,在三岁的时候就明白自己是个左利手。
六个孩子,一样的脸蛋,一样的身材,一样的打扮。但是等一家八个人坐在方桌前,拿起汤匙后立刻变得不一样了。只有靠在母亲左侧的椴松一个人,别别扭扭举起左手刻有桃心形状的木制餐具把食物送进口中。
松代妈妈是个非常细心的人,六套木制餐具买回家来,都用刻刀细细分了样式。后来发现这样并没有什么大的用途,一时连顺次喂饭都忙不过来,更不用去谈将就各自的餐具。
也就是从六个孩子第一次自己拿餐具开始,松代妈妈就发现末子椴松是个左利手。但是妈妈是个温柔的人,她并不强求她的小男孩在吃饭的方面还要被强行更正过来,只是暗自懊恼为什么没有更早的发现,或者,是不是自己偏了心。
被日常生活告知了和兄弟们的不同。小小的松野椴松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难过的。特殊,非常特殊,比“最小的弟弟”这个身份还要特殊一点。他时常拿出来炫耀,他在兄弟们羡慕的目光里流畅地用左手拍皮球,他在梦里都能笑出声来。
但是距离自己独立吃饭后的没几天,松造爸爸坐到了椴松的旁边,一直以来和末子隔着松代和拐角的松造发现了他的不同。他第一次用筷子敲了小儿子的手心。不是很疼,但对于这个举动甚至连最常被松造批评惩罚的松野小松都吓傻了。
“这种陋习!不改正以后会被歧视的。”
这是爸爸给出的理由。
被告知是残缺然后被强制修改抹去天生的基因。椴松想那是兄弟里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人都没有体会过的痛苦。
早晨刷牙,吃饭,拿去东西,只要是被松造看到用左手都会被严厉制止。仅仅是一周时间,身为长男的松野小松就发现了不对劲。最伶俐的椴松开始变得说话结巴,注意力难以集中,就算是走平路也会摔倒。
然后他向妈妈说了。松代为此和松造大吵了一架。
“你以为是他爸还是谁?!椴松会是左利手绝不是他的错啊,就是祖上有这样的遗传他才…他不是自闭症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最后以松造堆砌起的烟头山的妥协结束了。
突然打开了枷锁,椴松仿佛是鱼缸里奄奄一息的鱼突然放归大海,得救了就一点点翕合鱼腮。重新学习怎么用肢体协调的做事,缓慢地重新融回了原来的血肉。

上国小。椴松难得坚持自发地用右手写字,也习惯得非常不错,因为他清楚地明白怎么做才能让老师满意,让父母顺心。来自老师和同学对于这个男孩子高智商的赞扬铺天盖地涌来。别的家长说他是百分之二里的天才。
这是松野椴松短暂的六年时光里,第二次感觉到左利手的美妙。
国小六年级,家里换桌子。父母为六个男孩子换置了圆桌。六人围着圆桌暖炉享用母亲的奶油炖菜或者外买的今川烧本来是个很幸福的事情。但是事与愿违。
“我说,椴松你能不能用右手吃饭,你在我这边用左手握筷子,让我很难受。”大家还没开动,松野小松先开口这样说。
“哈?你凭什么说我!?你用左手不可以吗?”椴松突然丢下左手里握着的橘瓣。
“因为我是你大哥,”
“所以你什么都得听我的,”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吗,还不明白吗?六分之一的特殊人?”
“你……”
谁都没放在心上,大家笑声绕作一团乱麻。可是剪子出现了,它张开了大嘴——
已经十二岁的椴松很没骨气地哭起来,他死死面对着松野小松以断断续续的话语指控。圆桌上的大家一时都停止了笑骂,哪怕与松野小松同样性格恶劣的松野轻松也不敢出声了。四个兄弟面面相觑,唯独不敢看向那边的哥哥和弟弟。
难得的,那边被看做犯人的松野小松对于这个正在流下玻璃眼泪的弟弟露出嫌恶的表情。
椴松不解心头之恨。他变本加厉,从抽抽嗒嗒的泣声到大声嚎哭,以至于最后招来了松代。由她揪着松野小松的耳朵磕磕绊绊地叫拉去卧室里谈话。
大家没有半点安慰椴松的意思。起初空松还有些动容,正想去上前拍拍这个弟弟的肩膀,却发现椴松看到小松哥哥离开之后立刻收敛了眼泪,然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摸摸咀嚼着饭菜。
“哥哥们快吃啊——”
等松野小松回来大家都已经在一片尴尬和寂静中吃完饭,一个个正在厨房里帮忙收拾碗筷。只有椴松还坐在原位置,双手抱着粉嫩的汤碗嘴角挂有奇怪的笑容出神。
“抱歉小椴。”
小松再没看他,躬身拿起滴油未沾的碗筷走出去。
第二天,他就和旁边的空松换了位置。除了这个变化,似乎六兄弟之间的感情回到原来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的情况。
但是椴松知道。至少有一样东西不一样了。他恨透长男了。


“好像自那后,小椴似乎患了什么臆病吧。”这是三男放下求职读物后如实的评价。
松野一松也曾不经意在借用椴松的验算本时看到被乱笔涂画过“好想砍掉左手”、“截肢”之类的字迹。他吓了一大跳,一时间困于是出卖弟弟还是就此打住。
可他最后选择扯掉那一页,然后沉默只字不提。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天椴松在家里会刻意表现得像个正常的右利手,哪怕行动不利,也会坚持把左手揣进卫衣兜或者裤兜。其余的说说笑笑都不受影响。只有在不得已使用左手时,就会面如死灰躲避瘟疫一般躲避所有的家人。
为此长男开了他不少有色笑话。可是没有一个是得到“被害者”回应的。

准备步入高中前的长假中全家决定进行一次清晨出游观赏日出。天还没亮,父亲就开着劣质的二手面包车把一家人带去郊区的小山。
山上挺冷,每个人都裹紧了衣服。死定定地坐在石凳上等候日出的喷薄。直到十四松都开始接连打哈欠,这个太阳才有了升起的意向。
等到普照的时候,阳光尽数泼洒在樱花的花蕾上,镶嵌上迷人的光影,母亲身为唯一的女人,成为第一个被美景捕获的双眼。
她兴奋的要六胞胎在樱花林里从右到左站好合照。
似乎是没有人不愿意的。这是他们一生中最敬爱最依赖的女神的指令,何况她现在这么美。

“啊…那个小椴可以把左手从兜里取出来吗?虽然知道你不愿意…但是这样显得很不可爱哦?”
椴松出人意料很顺应的接受了。他取出已经藏了许久的左手柔和地垂在裤线边。然后伸出右手拉起十四松的手,笑眯眯露出中学女生才会有的甜心表情。
“小椴好像肚子痛!他去厕所了!”松造发现转眼就找不到椴松,十四松吵吵嚷嚷突然举起手开口。他藏着点事情:刚才他就明白了,两人相握的双手里夹紧了的全是松野椴松的汗液,他知道椴松有多么紧张,那副样子似乎是去赴死一样。大概是用右手捂着嘴,脸色铁青。
空无一人的公厕里,椴松双膝跪在前夜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隔间里干呕,他一向是最爱干净的,但是他现在毫不在意是不是和爬满细菌的地板亲密接触。
因为还没来得及吃早餐的缘故,胃袋里并没有可供从食道滑出的残余。唯有因为极度剧烈的呕吐欲望,在白色的的池里得愿呕出暗黄色的仿佛发霉生鸡蛋黄的东西,姑且大概是苦胆一类的。
他回头踹开隔间门,立刻跑出去面色平和但是极其疯狂地搓洗自己的左手。清晨的水刺骨地哗哗敲打在手臂上,水开到最大,以至于整个入水管道都在冲击下不停地晃动。
用力将按压式的洗手液按得“咔咔”作响,搓开四处喷洒的透明蓝色液体掌心相对快速磨擦打出厚厚的泡沫。
然后面部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洗手池底部的翻转塞合上,水越积累越多,顺着池边以防万一的漏水口流下。
恍惚间,他看到水荡漾出红色。镇定地关掉水龙头。波动的水里,从手指骨节处流出细细的血丝,右手轻轻一掰,小指应力被卸下,水瞬间染得通红。
没有疼痛。他近乎兴奋地把手指一根根折断,把白骨森然的一截截断指丢进一边的水池里。小心翼翼地剥下左手已经被水泡得发白的皮肤,薄如蝉翼的肉皮被翻卷撕下,因为手上多多少少还有脂肪的阻隔,以至于这次薄皮没有挂上太多的血液。而去掉皮层的手背仿佛可以看到上面跳跃的血管。
按住,掐破,温热的血液飞溅一脸。索性把整个左手都拆下来,清脆的一声咔嚓,一条条的筋就在眼前直棱着。血液倏忽喷涌着扑上镜子。端视破烂肢体的掌心纹路,和指肚上的皱皮。
椴松漏出牙齿开心地笑着蹭了蹭鼻子。若是有人看见一定会笃定地说:这是松野小松。
“得救了。”
他把左臂从冰水里取出来,慢慢躺在血色的地板上,看着厕所墙上高处透气窗外的红橙交杂的朝霞。
“那可真是太远了……”

我将于今日委身死亡。有人会把这称为自我放纵。有人则会了解关于痛苦的简单事实。而这将成为我的常态【1】。

等椴松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正在输入左手血管的不知道什么药品。
“妈妈……”松代挂着红色的眼眶连忙过来。她轻柔地抚摸着孩子的头发。
“椴松真是太不听话…肠胃性感冒也不给妈妈说…居然昏在卫生间里了…”
椴松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他平和地看着自己的左手。哦,没断。那就是梦没错。谢天谢地,我没废了自己。
百无聊赖的十二点四十八分。椴松正仰面躺着。
松野小松突然破门进来。
“啊啊,我听妈妈电话里说你醒了。哝,暗恋哥哥的小美女给的甜点。”
净胡扯淡。
接过,是觊觎了好久的厚奶油抹茶千层糕。它被挤着放在长方体的塑料饭盒中,典型的千层蛋糕外卖,甜点橱窗中的比这个样子的好看一百倍。打开,原本顶部放置的草莓和葡萄干深深嵌进厚涂的奶油里,盖子上也沾了不少奶油,真是可惜了。
左手被塞进了塑料叉子。
“小松哥哥,我想喝水了。”
“好。”
没什么臆病可再犯了吧,大概。我没有委身死亡,却也不知道是否有人了解了简单事实。这个常态也如河面的薄雾,在日光里被稀释最后散去了。
托赤塚老师的福,第二天,松野椴松尚且健全地回归家庭。

“椴松君真的很厉害!”高中的男生女生都这样讲。椴松从国小到高中从来不在班级里掩饰他是个左利手的事实,自然也有因为从来没有和兄弟们分配到同班的缘故。
他骄傲欣然接受众人对于他能言善语、才干突出的赞美,同时也乐得以光亮的赞美回复。他总是善于这么做。
如愿,他收到来自志愿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是一份平展的红面卡纸。在一个月后,顺利成为松野家的大学高材生。
他就是六胞胎里最聪明的。
不论是小学的竖笛课,初中的辩论比赛还是最后的高中毕业成绩。
这些东西都在高声阐明:松野椴松才是松野家最聪明的人。
他甚至可以聪明到用大学的学费去异地的城市吃喝玩乐打扮自己。然后装作风尘仆仆的委屈样子回来哭着给家人说,自己为了给同班女生报性骚扰的不平去打架,结果被学校开除了学籍。
问起他的新手机和新帽子。都是那个女生为表歉意送我的啦。

夜里,大家都睡下了。松野椴松在朦朦胧胧中被左边自己的大哥摇醒,提出在屋顶的小平台上抽烟喝酒的邀请。挺劣的烟,挺烈的酒。椴松没有喝太多,而小松已经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手指夹着将近烧到滤嘴的烟,白灰乘风撒了他一裤腿。
“真是恶心极了……我活了十九年,从来没遇到过更恶心的事情,比被他妈的校园渣滓无端寻衅还恶心……小椴你怎么可以骗人呢……嗝……”他盘着腿,把烟在铁栏杆上擦灭。顺手无聊地举起玻璃杯,晃荡着里面清明透亮的的漂亮液体。
“嗯?”椴松闻声在夜风里收了收衣服,把自己裹起来。
“大学退学的事情啊……”
“哥哥可真是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不满地把松野小松推了一把。
松野小松意料之内很快用空闲的手撑住身体,顺势换了坐姿。
“你根本不是那种人……!明哲保身才是小椴嘛……嘻嘻…”
然后是长久的静默。
天上的月亮很亮。周遭可怜巴巴的星星的光彩都被悠长的晚风熄灭了,或者枪毙了。
“恭喜你。”
椴松冷不丁开口,以暴力形式左手揪过长男的领子,很快捂住对方的眼睛不留情面地亲吻上去。他用牙齿轻啮对方的下唇,同一种浓郁的酒气弥漫在唇瓣之间。牙齿互相磕碰,由骨头传导,震得耳膜生疼。
然后他松开了手。
松野椴松脑内有点昏沉,只觉得刚才的触感就好像在大学甜品街上吃的现滚圆子,排了很长很长的队才得以品尝。香芋球外面包裹一层晶亮的糯米,就像他哥嘴唇外面覆盖一层月光。只不过是烈酒的味道。
松野小松醒了,说他根本就没醉都可以相信。他大概只是想要寻求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指责椴松。在脑袋十分清明的时刻,处于眼睛被蒙住的状态全然接受了这个突然的热吻。手里的杯子掉在木板上,酒液流到手边很快就被木头吸收了,留下深色。
“滚你妈的。”松野小松瞪大了眼睛显露出愤怒的神色,这十分罕见。松野椴松看着他的哥哥的脸色更加兴奋。
“你他妈的随便想是和谁接吻,没所谓的。”椴松语气轻松,他一边吐出松野小松口中的粗鲁语句,一遍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表情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灯光。哪怕他必须承认对于做出这个行为的瞬间他动摇了,他无法抑制地害怕紧张,却又立刻转变成不知所措兴奋到浑身颤抖。可是覆水难收,他现在只能明面里说出这种混账话,也必须忍住全力表现地像个聪明人一样。
“哦,还有,身为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必须奉劝你少说这类大逆不道的混话。”
空气一度停止流动。松野椴松攥紧了手指期待得到他哥哥的回话。
然后他听到了。
“干你的松野椴松。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就连嘴唇都那么冰。要我说,还是少吃点小女生的冷饮吧你。……还有,我亲爱的傻弟弟,你应该不知道吧,很久之前,家里人就打算轮流给你支付大学生活费了。”松野小松那副难看的表情似乎被平复了。说的前半句一点儿感情都不带,平平淡淡的好像只是面对椴松不小心洒出的一点酒。
椴松瞬间呆了,一种挫败感从脚尖升起。这个人是世界第一的ky吧!?他变得不耐烦,随手拿起地板上散落的烟叼在唇齿指尖,用电火花点燃。
“哥哥这种时候还记得说这个,所以你有话快说——”椴松指尖夹着烟,没有忘记摆出一个“还有后半句,我言语未尽”的手势,青色的烟飘飘摇摇就像是画画。
他老哥贴心地自顾自也拿起一支烟,用力掐过椴松的肩膀,用烟头对准对方星星点点的火光,深吸一口引燃。
“你知不知道你的第一笔学费是我被老妈监督着端了一整个假期的盘子赚来的。”
被小松突袭行为骇到,刚刚回神的椴松闻言耸肩,配合着面露遗憾。
“哦哦,那就谢谢你啦,我亲爱的老哥。全当是刚才的初吻费,那就扯平了——”似乎觉得没有刚才那么冷,他快速把嘴里的烟消灭掉,抬起屁股蹲着揉了揉发麻的脚踝。
“混账弟弟,我只比你大十多分钟。还有,且不说你中学,你这一趟装阔少的大学之旅回来还敢谈初吻?”他笑眯眯的。
“我说和男人的。”
“傻子,你三岁时就给我了。”
松野椴松一言不发起身,对着哥哥连中指都懒得竖,提着余下的酒,伴着空玻璃杯乒乒乓乓互相碰撞的声音里跑下屋顶了。
松野椴松终于明白他不是松野家最聪明的人。比他提前十几分钟的大哥好像是可以比他聪明的。好想指着他鼻子大骂他伪君子哦。
以此类推,松野小松肯定从很久以前知道椴松从小对长男身份的羡慕、对被关注的热忱和那初中三年里永无止境的恨意。
嘻嘻。蹑手蹑脚进来,意外地听到了松野轻松的磨牙声。他暗暗笑着躺回已经变凉的长男的被窝里。
今夜一定是倒头好梦。哪怕他的傻瓜大哥再精明却也一定不懂椴松对他的渴求和欲望。面对终于明确的感情和突如其来的吻,说不上是惊讶还是坦然。松野小松蜷缩着独自在夏夜的屋顶睡去了。



很久很久以后,松野轻松突然说他要离开家去工作。
送别会上,松野小松动手打了他的第四个弟弟。不出意外的,他被疼爱弟弟的次男狠狠地还手。
松野椴松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露出为难的表情,手乍在空中,像是要阻拦谁一般。最后还是选择了从众。从众才是作为末弟最正确的选择。
松野小松的暗恋者?哦哦那个身份暂且先忘记了吧。
总而言之,他真正做到的只是站起来安静地看着兄弟们一个一个发疯,看到他的大哥几乎崩溃地离开,然后和剩下的大家一起坐下安静地吃完了碗里的炖菜。
他暗自考量。果然还是想试试。
临睡之前,松野椴松偷偷抽走多年前的那张日出合照的剩余五张之一。然后他背对着正在更换睡衣的松野小松说他也必须要离开了。
如果每天满足于当下的衣食住行,如果只沉醉于温饱及格线的基础物质,那人就不是个合格的人。
松野小松闻声张了张嘴,结果一个音节也没有施舍给他。
然后他在椴松的注视下起身整理了书柜旁电源下一团乱糟糟的手机充电器,转身递给正在考虑怎么塞填箱子的椴松,在椴松愕然的状态下蹭着鼻子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
“呐,小椴,所以说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哥哥帮你收拾吗?今日免费哦?”
“谢谢你。”
闻言松野小松起身拉开门离开了卧室。
窗外不是个晴朗的夜晚。发光体都不见了。
深夜里,松野轻松的磨牙声已经没有了。椴松听到身边大哥深深的叹息。“反正你也就这样子离开了吧…”然后他用力握了握每天晚上攥着的椴松左手的右手。最后和椴松的指间相擦,没了交集。
一切是预料之内,椴松并没有睡着。他从躺下开始一直都是在微阖的眼帘下窥探眼前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不论是叹息还是那句深透无奈的话。椴松一时看不清这个哥哥的意思。静默了一会儿,椴松还是流着泪凑上前去亲吻了枕别哥哥的脸颊和嘴唇。
“再见啦…”
松野椴松躺回原处,他彻彻底底地失败了。他亲爱的小松哥哥真的聪明他太多太多,连蛮横放手的机会都不安心地交付给他。
浅浅地,在众兄弟的此起彼伏的酣睡声里,他仿佛能够听到对方极弱但均匀的呼吸里可以如丝剥离的回应。

他们在清晨起床后重起话头,大吵一架,然后在大家面前大打出手。你死我活一般在地板上殴打对方,却又因为某一下溢出的笑意,激烈地像是在肆无忌惮地“模仿做爱”。
看啊,这就是这就是所谓双方矛盾和个人宣泄的唯一界限,还是得阴沟里翻船。
明明这些事情都是两个人提前约定好的,但还是为了让大家好好审视一下兄弟情深最终破裂的戏码,于是两个人带着丰富的感情表现出了这对特殊的兄弟终究还是隔着四个生命体的巨大分歧。
就像松野小松会和松野空松商量哥哥的大事,松野椴松会和松野十四松偷偷享用同一份昂贵的下午茶。
最终松野椴松带着因为他哥哥失手一拳而黑青的眼圈,提着凶手和他一起收拾的行李迈步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家。他都快笑出声了,他在猜他那个哥哥会不会正在后悔这一拳过于用力。
这是在上大学之后的第二次远行,或者说第二次远离他们所有人。
希望之星意外幸运地很快找到合适的居处。他面对着居处的门把手斟酌了好久,还是扭动这个磨到锃亮的金属环。走出门去,收起身段和闪亮的自我意识,低声下气地恳求借助敦的帮助。
敦似乎是诧异地答应了。毕竟这个老友这副样子是前所未有的,虽然这个家伙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收敛嫉妒,总惹得两人明明是朋友却不能坐在一起喝个酒。
恭敬地从敦高级公寓的电梯间里出来,顺走了人家楼梯间里干干净净的烟灰缸。虽然他不抽烟,但是他想要一个,哪怕只是在那个巴掌大的圆桌上摆着,毕竟要装作准备万全的样子等某人到来使其蓬荜生辉。
椴松仰头看着红色数字逐渐变大,吞唾沫都会和嗓子眼发炎一样难受。突然明白原来要吞下这么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是多么难受。如果和小松哥哥一样一个纸团大小,随随便便牙缝里一塞就好了。
托敦君的福,几天之后他找到了一份保险的销售工作。白色信封里夹着平展的复印纸,似乎还在呼呼冒着滚烫的油墨香,段头:亲爱的松野椴松先生。是正经工作的正经雇佣通知书。因为文凭只停留在高中学历,所以这个工作的工资待遇并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公司最底层的一级劳工。
对于走投无路的椴松来说这就已经很好了,真的。他高兴地整宿没有入眠,那些那张通知书看了又看,就差裱入镜框供着了(这行不通的,这种待遇只有赤塚老师才有)。
但是令他绝望的是,他按照规定时间前去报道,被告知不得不穿上该死的只有社会大叔才会愿意穿上身的劣质灰色西装。
“感谢上帝吧,他没有让我去打什么见鬼的条纹领带。”
椴松像计划改校服的学生一样,偷偷摸摸地把这包自己根本入不了眼的西装送去裁缝店。
“麻烦您,请按照我的身材改一下。”
每天工作的条条框框的规矩让椴松想起初中班主任尖锐的嗓音。明明自己是个在外面跑业务的,为什么还要和办公室的人统一着装的规矩?有人监视?
不止一次在清晨六点半起床后想穿自己的衣服,却还是没勇气地放下了。最后对着可怜兮兮的钢板镜子努力把领带打好。
松野椴松的习惯是会在拼尽巧舌苦苦推荐做成一单生意后,为了犒劳自己而逃掉公司食堂的职员餐。换上清爽的服饰打扮地像个有着优质生活供应的大学生一样去餐厅吃顿还不错的饭。
在胸口遮上餐巾纸防止牛排周围因为滚烫烧板而四溅的油脂和酱汤污染自己的衣服。随着纸巾上的油印越来越多,想起高中毕业妈妈斥巨资带着大家去吃西餐是怎样的丑态百出。
作为配食的面包在刚刚坐下就被一扫而光,开胃沙拉连垫盘的生菜叶也要当作人间美味吃掉,右边的餐巾纸盒被取得空空如也。准备离开时,在明晃晃的的玻璃灯下,那种带着鄙夷般的悠扬乐曲和貌似彬彬有礼的服务生刺激了松野椴松。那是导致椴松想要报考外地逃离这群土冒和偷花学费想要短暂表现上流的次要原因了。
一如这几次来一直做的,把放置的刀叉交换左右,考虑很久以后又换回去。左刀右叉左叉右刀。
他在公司食堂逼迫自己用笨得有如麻痹的右手吃饭。他现在错过了利用左利手换取大人鼓励的机会了。
的确是的,左利手在这个以右为主的社会里生存真是太难了。反而这些真正主宰社会规律的人还会以一种惊异且羡慕的眼光看着你。
“左利手多好啊!”
哈哈哈。然后松野椴松会悠长地探一口气。
由锃亮的刀尖从柔软肉质上切下去,金属划在烧板上发出让人垂涎三尺的声音。
他看向桌角那个包装精美的餐巾纸盒,嗤笑一声惹来服务生的注意。他摆摆手微笑着示意没什么事情。
如果当时认真读完了大学是不是事情就不会这么发展了。
没人知道。
临走时他如愿得到了漂亮的女经理的电话。他记得这个女经理,多年前她只是个前台收银员。
“亲爱的小姐,请问你们这个餐巾纸盒出售吗?”
显然这位把打扮得体的椴松看做富家子弟的女经理被问懵了。
“什么?先生?”
椴松看了看她困惑的表情。
“没什么,开玩笑的。下周,或者下个月见好吗?”
椴松走下咯吱咯吱响的木楼梯。然后把手机里刚刚加入的号码删除了。

他周末有单休。
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条件,松野椴松会去星巴克打周五周六的夜工,那也是他求来的允许。店长刚刚听到来自这个人的请求就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毕竟曾经五个恶魔的行径让人实在,难以接受。真的不会再引来什么奇怪的人了!店长揉了揉眉间,看在椴松就工作本身是勤勉能干,外语交流也不错,勉强答应了。
接下来就是庆幸原来的两个女服务生周末是休息的,和椴松搭班的人换成另外一个女孩子,他长出一口气。
搭班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这个女孩是自己的高中同学。
“椴松君的兄弟们呢…?”
椴松脸色突然霎白,强忍着翻脸的冲动本着绅士气度微笑做出噤声的手势。他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他会演。
规定,工作的时候静止闲谈。
凌晨六点下班后,熬不住女孩子的请求,从自己书包的夹层里掏出合影。椴松保持的同样的微笑着递过去。
真是抱歉,你列入了我女孩子黑名单里。
“看啊…从中间对折好像可以重叠一样!”
椴松跟从女孩的比划指引看着合影,从自己的左手到松野小松的右手。
一瞬间,他的喉咙被什么未知的东西滞住了。像有一个气泡从肺部发难,一点一点推挤着会厌软骨。
为什么、为什么松野小松的右手…也是空的呢。自己的左手缺的到底是什么…?
以肚子疼为由,他收起照片潦草地和女生道别。尽管不把女生送回家是个非常不绅士的事情。但谁让你已经黑名单了呢。
他把握出褶皱的照片展平放进包里。然后在河边豆丁太刚刚摆出的椅子上空腹烂醉痛哭,他指尖挑起空易拉罐甩着,造孽似的把手指划出两道血口子。椴松愣愣看着指间的鲜红的血滴滑落在满是油光的桌面上,液滴的尾巴留下很快变得黑红的痕迹。清晨的河风根本吹不醒人的,它一点也不冷,一点也不吓人。
然后被豆丁太骂着白痴然后逼迫回家。


这一天已经是周日了。
百无聊赖的十二点四十八分。椴松正仰面躺着。
莫名其妙腾升的孤独和来自窗外鱼市的热闹交杂起来,脏以及公众纷杂使他觉得安全。鱼腥气味太浓郁了,可是他已经懒得关窗。他想给自己懒惰找一个失血过多的理由,有气无力地抬起手,努力聚集精神才用模糊的双眼发现原本血流成河的手指早就止血了。
啧声里挪开目光,猛然发现天花板都变高了,远远吊着的光溜溜的灯泡上映出自己扭曲的模样。
所以说自己的左手到底是少了什么。这个问题从来没有离开过。就算他和他亲爱的哥哥在酒店开房时他也没有遗忘过。呃,或许他脱小松衣服的时候是忘了的。
突然手机打进电话,吓得椴松一颤连忙坐起来。
果然自己给自己规定的死线永远不可能是催促自己交工的,它只会让你学会怎么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厚脸皮。可是别人的最后通碟就不一样了,客户、领导,尤其是房东。

他的铃声已经不是流行歌曲,换成了曾经自己最看不起的系统默认的响铃,叮叮、叮叮。可这至少会让那群老头子觉得他是一个成熟的中年男性,多给他施舍一点儿机会多拿点儿钱。
去他的报废双休日吧。翻个身清清嗓子,一边考虑怎么硬着头皮在差点酒精中毒的余韵里迎接客户的咨询(至少听起来不是在酒吧里事后或者烂醉如泥),一边从枕头下摸出正在嘶哑振动的手机。哦,来电显示提醒是妈妈的号码。他又瘫成一滩烂泥。
“……你好。”
“喂…?请问那边是见鬼的松野椴松在听吗?啊啊,中午好,我是你伟大的哥哥哦。早晨去吃东西,听豆丁太说你一大清早脑子受了刺激不但自残又喝到吐,现在还活着没有?……等一下,这种呼吸声听起来倒像是纵欲过度。”
“傻逼。”
模模糊糊地,那边传来类似不知是怎么还没死的咒骂还是太好了没死一类的感叹。椴松没有挂去电话。就这么把吵吵闹闹的声音轻柔地放在枕边。
他在午后微斜的和煦阳光里翻身,笑着用被褥蒙了住头。

fin.

【1】:出自萨拉凯恩《4:48精神崩溃》

内含一点点自己的真实的事情,被强迫改正结巴一类都是真的。
感谢同好w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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